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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过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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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于机票没有订到,他们今晚还得在g市住上一晚,落地后就先去了酒店。g市今年难得正常入冬,但还是远比北方温和,从下飞机到上车,一路上都给人一种不似冬日的清凉感。

酒店离比赛场馆不远,正常的三星级酒店,顾明悦虽然是毫无贡献的板凳人员,俱乐部倒不会小气到连房间都不给她开。何况她虽然目前处境尴尬,但俱乐部还是指望什么时候能起复她,利用外形条件创造收益的。

其他人也不会无聊到计较这个,所以她心宽地拿了属于自己的一张房卡。

休息时间两小时,然后集合到酒店餐厅里吃晚饭,出发去场馆。武帅带队往电梯走的时候,突然眉头一皱,扭过头去看落在后头的顾明悦。

“顾明悦,你要出去吗?”

他问。

被点到名的姑娘迟疑片刻,点头道:“两个小时内一定回来。”

武帅以为她是想来g市是为了玩,毕竟在他印象里,顾明悦不是会跟着队伍只为了来看现场比赛的人,而且全队中她最小,可能没来过这里。闻言不分青红皂白,立刻就拉下了脸色,只是副队长倒还温言细语,一方面拉住武帅,另一方面对顾明悦说:“时间很紧,g市你不熟,怕你赶不回来。”

怎么会不熟,这里可是她曾经的家乡啊。

顾明悦看武帅的脸色,微微抿唇,露出一个微笑来,又飞快地低下头,眼睫低垂,看起来有些羞怯,脚步却站定了,不肯往前挪。谁说什么都不挪。

“随便你吧,”武帅心烦,道,“不回来也不可能等你。”

顾明悦抬头,冲他和其他队员笑了笑,转身往外走。

她清楚自己在队里这种处境的原因,委实除了自己谁也怪不得,一个任性骄狂的小女生有意无意得罪人太多了,曾经面对别人的好意都要竖起一身刺来针对,无怪乎队友们哪怕面面相觑目露同情,也没有开口帮她。

可惜她暂时还没有精力来处理人际的问题,光是拼命锤炼自己以期接近从前不可能的高度,就已经占据所有心神了,其他方面只能先沉默。而且,贺武不是久待之地,顺其自然就好,处心积虑倒没有必要。

但未来到底何去何从,她还没有决定,目前最重要的……先落定自己的身份。

她在病床上醒来的那天,第一个念头是庆幸自己竟然劫后余生,随即感觉到不对劲,那几乎把她五脏六腑撞碎的力量不可能只残余下如此轻微的不适感,只是有些虚弱和反胃而已。她抬起双臂,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手,十指纤细,柔软而无力。

于是震惊,不可置信,在自己床前的病历牌上看到名字和病症,冲进卫生间,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。

那时候她险些精神混乱了,错乱的时空,前世今生的记忆,别人的境遇和她自己的过往混成了一团,嘈嘈切切地在脑海里乱转,让人痛苦不堪。

但挺过来了,捱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刻,她最终接受且感恩于诡谲的命运。

是死了,又再生了。

随后归队,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,逐渐理清楚了原主的一生,是怎样用安眠药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。她像个旁观者一样看,感到又可气又可怜,还有这桩风波里涉及的另一个对象,真是教她……茫然无措,啼笑皆非。

还好她本来是一个心思坚毅的人,不管是重生到了别人身上,回到了数年前荣耀联赛第八赛季的时候,还是面对一堆烂摊子,甚或职业生涯都因为丑闻而岌岌可危,她都会直面。冥冥中有天意,而人类可贵的地方就在于与之相争。

除了弄清楚新身份,还需要确认的是自己原本的人生。她出院的那一天就拨响了自己记忆里熟悉的号码,拨通了,听到中年男人熟悉的声音的一瞬间,眼泪几乎落下去。

但她忍住了,甚至强行让语音带上笑意,问道:“您好,请问是杨旭家吗?”

“你好,请问你是?”

那边回答道,讲话带着一些软绵绵的口音,听起来很温和。

“叔叔……您好,我是杨旭的小学同学,不好意思打扰了,弄丢了她的手机号……”

“旭旭出国了呀,半年前就出去了,”他说,“你有什么事吗?”

她的心里骤然一空,“出国了吗?”

“是啊。有什么事要我转达吗?”

“不,没什么,”她捂住嘴,深吸了两口气,平定声线,“本来只是想找她聚一聚啦,没在国内就没事了,谢谢叔叔。”

她挂了电话,蹲下去,蜷在地上,半晌难以回神。

这一年杨旭十二岁,家里是计划把她送到国外去念书的,但这年夏天她生了一场大病,跑了半年的医院,于是还是在老家念了初中。直到初中毕业,这个计划再提,杨旭却已经投进了荣耀女神的怀抱,死活不肯出国,自己收拾东西偷偷跑到了s市,投奔了她所玩的职业当时最厉害的战队青训营。

这是原本的她的人生,在这个时空杨旭还在,但她没有生病,按父母的安排出国了……那不是她了。

前世今生,恍然一梦。她应该就此罢手了,好好做顾明悦,但她还是坚持随队来了g市,一方面是为了现场,尽快回归赛场气氛,更深沉的原因,却还是想要亲眼看一次。

她搭出租车到了自己家所在的那个小区,哄骗保安进了去,站在楼下仰望二十多层的高楼,然后目光锁在某一层上,长久地发呆。

突然,她眼瞳微缩,看见一个人出现在了阳台上。

是她的父亲,提着水壶慢慢地浇花,这个距离要看清楚脸是勉强了,但她能感觉到,那是一个生活平静闲适的男人。

挺好的,这个世界杨旭在,她和她的家庭都很好。

顾明悦站在楼下,转身,平缓地迈着步子,走出了小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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